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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顏色和靠近

01.

他的呼吸原本一直很短促。

不見天日的禁閉室裡空氣是不流通的,加之過於精緻以及明顯超過他食量的食物每日每日,以著他無法想像的速度堆積以及腐敗,食物原先有的香氣夾雜著腐爛味無法散去,而即便是以袖掩住口鼻也無法阻擋那味道竄入鼻腔,於是他逐漸習慣以最短的吸搭配最長的呼來完成交換空氣的循環。

他的嗅覺逐漸不再那麼敏銳。

然而在那一夜看過那個蛇女後,他就知道了。

在面前等待他的雖然是人類必定會面臨的死亡,然而他的死法卻是做為祭品,獻給那個以殺戮手段以供他們家可以揮霍無度的傢伙。

這樣充滿醜惡與血腥的死法正在不遠的未來等著他。

極度的恐懼、不甘、痛苦,充斥在他的心間,於是他決定逃跑。

可是誰又知道,他的人生中第一次出自己心的決定。

就此讓他再也無法跟黑暗與腐朽的血脈分割開來。

他也是汙濁的,從小被以親人血肉換來的佳餚財富所養育的他,終也在那一晚,變成除了肉體汙穢以外,內心也充滿骯髒的饕餮鬼怪。

而在他曾經預想卻還未知道是否真會發生的未來到來之前,他穿過那囚禁他至今的禁閉室,在外頭他根本一點都不熟悉的路上跌跌撞撞的跑著。

為了能夠在成長後還能跟嬰兒一樣擁有細膩柔軟的肌理,他是被嬌養長大的,精心調理的食物、柔軟的床鋪、未曾做過任何粗活或出過遠門,連手心跟腳心都是柔嫩的,或許他至今唯一照過陽光的時刻就在出生之刻,他毫無印象的時刻。

踩過很多石子而感到疼痛的腳、一直以來習慣的呼吸方式無法供應足夠的氧氣而變得更加急促,他的臉色逐漸變得死白,然而卻還是無法停下腳步。只因那鱗片滑過地面發出的聲響、以及那傢伙氣急敗壞的喊聲越來越近。

他聽見從肺部傳來的血泡聲,喉嚨裡已經滿是血腥氣息,難道真的得要死在這嗎?

他不斷反問以來提振自己的勇氣,然而因著日日夜夜的恐懼與不安,早已承受太多壓力的心已不堪負荷,於是奔跑的步伐因此變小變慢。

被追上的那一刻,他的腦海一片空白,只能想著至少那傢伙對鏑丸沒興趣。

他唯一信任的夥伴,不用陪他一起死去,真是太好了。

他只能懷揣著這樣的慶幸,默默任由死亡的氣息將他包覆。

然而路過的炎柱救了他,並且在他的要求下,帶他來到鬼殺隊。

02.

他有很多陋習,需要依靠鍛鍊來加以排除,畢竟只有擁有足夠強韌的體魄,才能在揮舞刀刃時俐落斬下鬼的頭顱。

這一日,他跪坐在樹幹形成的窩處,調整著自己的呼吸方式。

均勻節奏的吸吐、以腹部發力的呼吸更助於行動。

此時正值春季,正是萬物復甦之際,新抽出來的嫩芽帶著淺淡色澤向光生長、嬌嫩的百花也正是含苞或綻放之刻,鳥鳴正在高歌期許新生,這是一個無論哪個感官都會備受刺激的季節。

然而直到現在,在他的呼吸之間那腐爛的氣息仍未散去,仍是無時無刻充斥在他的身邊,就像是他依然待在那個禁閉室裡,然而不同的是,那腐爛的味道除了食物外,或許也還夾雜了他想像的屍體味道,一樣的腐臭。

他並沒有逃離成功,即便他的身體是自由的,是可以站在陽光之下的,然而他的心,卻依然還被困在那,無法得到安息。

那從天花板處傳來的聲響、從寄宿在他影子裡的怨魂所發出的哀鳴,阻止著他想要往前的步伐。

他在這,卻也還在那。

永遠無法得到解脫。

但或許,現在也已經不再是完全的絕望與晦暗。

他睜開眼,異瞳落向身上的條紋羽織。

想起前幾日見到的新人,眼神有那麼一瞬的軟化。

看見她的那一瞬間,曾經對他來說毫無意義的色彩彷彿有了實質的溫度,是那樣灼燙著他的眼眶與心靈,對著這樣的他也能毫無芥蒂的露出笑容。

明明她身上還穿著明顯不符規定的隊服也佩著日輪刀,他的眼前卻彷彿出現穿著和服拿著巾着,站在櫻花樹下、伴著飛舞的落櫻綻開同樣笑靨的她。

他當然清楚的知道那是幻覺一樣的存在,但他更清楚的是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

然而他只是看著她在露出笑顏後開始慌慌張張的自我介紹。

原來,這個世上竟然會有這樣的事發生,心跳除為了生存外,還能為其他人這般跳動。

這是第一次,呼吸之間不再是那樣滿盈的腐朽。

這也是第一次,他對異性抱有如此高的好感。

如果可以……

他的手指輕點鏑丸。

可以再更加美好的世界相遇,那就好了,甘露寺。

他記住她的名字,並在內心如此說著。

「伊黑先生!」

他聽見呼喊聲,朝著樹下望去,是他剛正好想著的人。

他縱身跳下樹,看著對方有些不好意思卻明顯比初見還要放得開的神情。

「那個呀……」她開始說著。

對於伊黑小芭內來說,這個聲音跟她的主人一樣,同樣帶著溫暖。

彷彿就在這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冬天的離去。

春季來了。

那和她髮色一樣的花,就要綻放了。


03.

其實在出任務前,平日裡一起相處或練習時他就知道,甘露寺是勇往直前的行動風格,並不會聽不進別人的意見,然而在真正行動時卻又被本能所掌控而無法深思評估預測,更多的是依靠直覺跟本心來行動。

雖然會為她擔心,卻也因為那是他無法掌握的方式而更為她心動。

坦蕩率性的依著自己的直覺而行動,明明武器是那樣多變而鋒利,卻從來沒有想過偷襲或是比較不那麼磊落的手段,就算敵人是鬼,也依然是這樣正大光明的戰鬥方式。

直覺、通常時候也能順便表現一個人的本心。

而甘露寺的風格,就是這樣坦率無畏。

是他所沒有,而且大概一輩子都不能擁有的技能。

不過這樣的戰鬥方式,或許應該搭配其他技巧。

他穩穩的背著正趴在他背上的甘露寺,而因為背上多了一人不方便再纏繞在脖頸處的鏑丸則是改變陣地,纏上他的手臂。

「伊黑先生謝謝你。」就在他沉思之際,甘露寺突然小聲的說著道謝。

這是他們第一次一起出任務,要斬除的鬼十分狡詐,戰至一半時突然逃跑,他雖有察覺不對然而甘露寺卻已經追著鬼而去,也才會因此受傷不方便行動,但他也為甘露寺報仇了就是。

「……如果不習慣在戰鬥中思考的話,那就要讓自己變得更強。」

「強大到鬼沒有機會逃走,強大到不畏懼任何詭計,就不會受傷了。」

「回去之後一起討論怎麼改良練習方式。」

「好像是第一次聽到伊黑先生說那麼多話呢。」他看不見她的表情,卻似乎能聽見其中蘊含的笑意。

「真的很謝謝伊黑先生!可以一起出任務真是太好了!」

明知道人語是最有可能淬著毒的利刃,然而只能聽見她的聲音,無法從表情揣摩出一二心思,他卻自然的相信了她話語裡的真摯。

甘露寺或許不會理解,對他來說被認為待在一起是一件好事的這件事究竟有多麼陌生而無法相信。

堂姐的詭辯依然還刺在他心上,明明就該死去的人,苟延殘喘的活在這世上,也依然是被詛咒的。

但她卻這麼說,也對自己所表示的『一起』沒有任何反感。

在他察覺到自己的心跳驟然加快時,甘露寺的聲音卻也同樣響起。

「咦咦伊黑先生的心跳怎麼突然那麼快!該不會是因為我太重了所以背起來很吃力!」因為手正圈住他的脖子,清晰感覺到頸動脈跳動的她慌慌張張的說著。

「不會。」

一點都不會重,因為他背上的甘露寺,是住在他心裡的人,帶著自己的心跳前進,怎麼會重。

他斜眼看了甘露寺垂到他身側的髮辮,那是櫻餅的色澤、也是櫻花的色澤。

那是,這個世上最暖人的顏色。

他輕聲安撫著想要跳離他背的甘露寺,腳下步伐依然堅定的走向他們要一起回去的地方。

副標是:我的習慣和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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