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是不斷又不斷的相遇-富岡義勇相關
大雪從天空落下
大雪漫天,過於嚴寒的氣候加上偏遠的山頭,此刻除了雪落下的聲音外再無其它聲響,萬籟俱寂,然而他的耳邊,卻似乎還能聽見那過於粗重的呼吸聲以及充斥威嚇情緒的低吼。
寄出去的信,應該能夠順利抵達吧。
他的腳步依然平穩,然而卻無法控制的回想起剛剛遇見的兄妹,以及埋藏更深的回憶。
因為鬼而遇上的痛苦,他也能夠理解。
然而僅只是無助的怒吼嘶喊、甚至怨恨這世間的一切,都沒有任何用處。
他將手放上刀柄,堅硬踏實的觸感使得他心裡激盪的波紋緩了幾分,卻也僅是暫緩而已,那因為失去而得到的憤怒、那因為痛苦而必須保有的堅強意志,無時無刻都在打磨著他的心,即便對他來說、呼吸其實是一件過於困難的事。
──因為,明明有比他更值得活下來的人。
他的存在,就像是一個盜賊,竊取了比他還要珍貴的人所付出的性命後,才得以活著。
他未曾忘卻的名字,在心上烙下一道又一道的咒印,他不敢想起、卻也不能忘記。
所以,直到在這條殺鬼的道路上,迎來自己的終結為止,他都不會輕賤自己的性命。
就讓他,如同這晶雪一般,飄忽的在這世上活著。該存在的時候存在,不該存在的時候,便逝去,他的生命便該是如此模樣。
畢竟就連他所擁有的身分,鬼殺隊一員,也都是偷來的。
並沒有甚麼,他特別一定要存在的價值。
他想起萍水相逢的少年,在知曉武力方面被單方面壓制後,卻也依然努力採取行動而非逃避,有想法也勇於行動的少年。
會是能夠繼承水之呼吸的人吧。
若是那樣就好。
他靜靜走在雪山之中,一望無際的白籠罩整個大地,樹木在寒風中發出過於脆弱的聲響。
他看見落在眼前的枯枝,無波的眼神一晃而過,他抬腳跨過,枯枝瞬即被大雪給掩埋。
雪還下著、他還活著,只是如此而已。
*
大雪從天空落下,落入山澗之中
凪的招式展開,是一片通透的水面。
安靜無聲、除了自己以外沒有其他生靈,他立於水面之上,即將到來的傷害與破壞都無法撼動這平靜的水面分毫。
而後他輕輕踩過,每一步激起相同頻率的漣漪,抬手輕揮,刀光閃現比水還要亮的身姿。
然後,一切便歸於虛無。
靜謐剔透的凪的世界裡,他不太能想起創造出這個招式的起始了。
也許只是偶然的啟發、也許他所踩的是自己的心湖倒映無波無影,誰知道呢?畢竟水是最公平也最淡然的存在,它倒映世間萬物,卻也在萬物離開面前時即消失無蹤,曾在水面刻劃下的亙古永恆,卻比指間砂還不如,碰不到、抓不著。
然而無可否認的,是他在那樣的通透世界裡,感覺到了寧靜。
對於活著,他並沒有過於執著的事物,有固然可喜、沒有也不因此喟嘆,平靜做好每一日該做之事,他的活著並沒有成為誰人的羞恥,並且為自己所做的決定都能確實負起責任,如此即可。
他想起不久前遇見炭治郎,對方還特地為自己做擔保這件事道謝。
偶然遇見的一對素昧平生的兄妹,即便在他與老師之間的通信裡,也少有提到,然而會願意為他們許下切腹之切結,也不僅是初見時所感覺到的不同,畢竟鬼殺隊的生活有一定的忙碌程度,其實他並沒有記得他們多久,最後也不過剩個模糊印象。
因此,他會這樣做的原因,更大一部分,是因為他們也在狹霧山上生活了一段時間。僅只這樣,便已足夠他用性命來做擔保。
因為他深切的明白,那座山上所蘊含的魔力。
溫暖如朝陽、柔和如春風,是他於世間最深的牽掛,是若哪天他死去,靈魂也想回去的故土。
而被這座山所接納的兄妹,也該是他應當庇護之一員。
只是、如此而已。
而後他舉起日輪刀,又開始新一輪的斬擊。
因為只有擁有更大的力量,才能反過來保護想要保護他的人。
總要有一次,即便以生命為代價也無妨,他也想要成功的保護住他所珍愛的人事。
*
大雪從天空落下,落入山澗之中,再奔向大海
結束和炭治郎的吃蕎麥麵比賽後的當夜,他獨坐在屋內。
這是多日以來難得僅有自己的安寧時刻。
然而他的心、卻再一次感到被緊緊充實,像是漂泊隨風飛揚的雪花,終於找到願意接納的枝木。
鳶子姐姐、錆兔賭上性命所延續的心跳。
以及那未被明說卻實在交付給他的、被託付的未來。
那該是絕望之際最明亮的火炬,本該為他照亮黯淡無光的前程,本該提醒他接下來的人生該如何行走,因為那樣溫柔的人,絕非是將自己的渴望強加於他人身上,他們所交託的、所延續的,只不過是那又一次升起的黎明、又一次到來的明日,還有人能夠感受到這樣充滿希望的時刻。
然而,他卻因為害怕想起幸福而為失去的現在感到絕望,是以乾脆的將一切塵封,活在這個世上,變成只是不要辜負他們的犧牲,卻未曾更進一步的想,能夠為他們再做些甚麼。
死亡從來不是一個人的終點。
總是緊繃著的肩膀難得的迎來鬆懈的時刻,他仰頭閉起眼。
錆兔打在他臉上的毫無保留力道的一個巴掌。
鳶子姐姐將他藏起時,那張柔美的臉上充斥著堅定與無悔的情感。
他最重要的親人朋友,提醒著他的、交付給他的,那樣彌足珍貴的事物與信念,他終於記起。
即便想起他們的離開,依然會令他感到無助的悲傷,但死亡並沒有帶走他們所有的一切,因為他終於的理解到,即便是死去,他也依然擁有著他們,即便再也見不到面,然而那曾經一起生活過的回憶,那曾經擁有過的幸福與歡笑,以及因為這樣溫暖的過去與羈絆,所為他開展的未來。
他的每一步、每一日,都擁有著無比的意義。
他睜開眼,低頭看向身上穿著的羽織。
明明是為了提醒自己,應該要更努力的活著,結果因為總是看向前方,卻反而忽略了嗎?
他伸手輕輕撫過屬於鳶子姐姐的部分以及屬於錆兔的另一半,柔軟的布料一如跟他們相處時的回憶,溫暖又柔和。
他是使用水之呼吸的富岡義勇,才能擁有這樣的回憶。
僅因自己是自己。
只是如此,而已。
*
大雪從天空落下,落入山澗之中,再奔向大海,生生流轉
一切塵埃落定後,鬼殺隊也迎來解散時刻。
將傷養好的他跟隨著老師,回到狹霧山上。
他坐在散發著熱氣的鍋爐前,食物特有的溫暖香氣不斷滋潤著他的肺腑,白煙不斷向上升起,但他依然能夠將正坐在對面的老師看得清清楚楚。
他想起剛剛跟老師所說有關斑紋之事,畢竟是在炭治郎出現斑紋之後,才藉由天音大人口中所得知的傳言,老師並不一定清楚這件事。
然而老師聽完之後,卻只是用他那歷經風霜卻依然溫和堅定的嗓音告訴他。
『這樣的話,無論你是想要多去看看這個沒有鬼的世界會是什麼模樣、又或有其他打算,就都去做。』
『你只要記得,這裡永遠都有為你準備好的房間。』
雖然辛苦卻幸福的一部份人生、曾經顛沛流離的一部分人生、在狹霧山上的一部分人生、走在殺鬼道上的一部分人生,築構此刻的自己,在抽離對鬼的憤怒後,所思所想,也並非是過於遠大高尚的志願。
只因他本就是個很平凡的人。誠如他曾所願,死後靈魂想歸來的故土,在大戰過後,也同樣是他想要度過餘生之處。
他相信,每個被老師帶回來的人,都是如此的想法。
願歸於平靜時,陪伴於左右。
他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老師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說起將要在不久之後前來拜訪的炭治郎一行。
以及曾從炭治郎口中吐露出的,關於已經逝去的孩子的名字。
老師對於這件事依然感到疑問,於是便想好一定要在炭治郎來時詢問清楚。
然而對他來說,卻也並非難以理解之事。
因為,若是靈魂當真存在,那麼,他們當然都會回到老師身邊。
回到這個,給予他們諸多溫暖的地方。
只是,原來炭治郎也見過你們啊。
能夠多一個人記得你們,真好。
他如此想著,然後接過老師遞來裝滿食物的碗。
不論味道或香味,都是一如當年的溫暖美好。
他的心於此刻,是那樣平靜柔軟。
*
大雪從天空落下,落入山澗之中,再奔向大海,生生流轉、從不止歇的輪迴──
他將小豬造型的撲滿拿起晃了晃,聽見裡面傳來的幾聲清脆聲響。
還能再抽幾次呢?如果能幫她湊到一整組就好了。
然後、他聽見開門的聲音。
「姐姐,歡迎回來。」
「我回來啦。」
他的姐姐,綻放出他最喜歡的溫柔笑容,如此回應著他。
而難得提早回來的姐姐,則是請他去邀請他朋友一家人,一起來他家享用晚餐。
於是他穿好鞋,手裡緊攢著剛剛挖出來的錢幣向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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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拉開抽屜,小心翼翼的將專門用來收集這次狐狸面具飾品的收納盒拿出。
「再一個就收集全套了!!」將朋友送給她的角色放進去,發現到這個事實的她高興的歡呼著。
房門未關,於是將這句話聽得相當清楚的他,只是笑了聲,繼續幫忙將爺爺的圍棋收好,順便想著自己的零用錢還能抽多少次。
如果能幫她湊到一整組就好了。
他將棋盒蓋好,聽見門鈴聲響起。
起身準備去開門。
外頭,夕陽正悄悄染紅天空,然而一些調皮的星子,卻已經掛在高高的蒼穹之上,一閃一閃著綻放著光芒。
明天也依然會迎來好天氣吧。
這是,沒有鬼吃人的世界裡,某一日的某個城市角落裡,發生的小小故事。